写信人:陈其收(思明区洪文社区居民)
妈妈离开我们两个年头了,我们很思念她。
我妈妈这辈子很有传奇色彩。她从小被抱养,却坚持寻亲,于而立之年找到了亲生父母。
她目不识丁,却和村里的乡亲们一起,更改了厦门一个近400年历史的村庄的名字。
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,却在上世纪50年代至上世纪70年代,接生了文兴、潘宅两个村庄所有的新生儿。她还培养出村里恢复高考后第一个应届大学生。
一直惦记着亲生父母
我的妈妈名叫李爱治,1929年在泉州出生,从小随父母来到厦门。外公外婆家境贫寒,养不起妈妈,将她送给湖里尚忠社一户李姓家庭收养。
解放前能吃饱饭都是奢望,妈妈没有机会受教育。长大了知道自己身世后,一直惦记着亲生父母,常跟身边人说“父母放弃子女,应该是面临了艰难的处境,有不得以的苦衷。要是有机会见一面,一定要谢谢他们生下我。”
嫁给我爸后,妈妈一直托人在泉州寻亲,打听亲生父母。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,已在惠安安家的外公外婆找上门来,妈妈才见到了她的亲生父母。妈妈回忆说,寻亲成功是她一辈子最开心的瞬间。“找到亲生父母,我的人生才会完整。”
妈妈身世的故事,对我们几个兄弟姐妹的影响很大,我们从小就重视家族和亲情,后来还经常回泉州老家找亲戚,亲戚之间几代人都有往来。宗族有什么大事,我们家里都会派代表参加。
改了沿用近400年的村名
我们莲前街道洪文社区的文兴社,以前是村庄,名叫庄厝。庄厝这个村名从清代初年就存在了,有近400年历史。
庄厝的居民,大多是晚清厦门开埠后,由泉州、漳州一带迁入的。算是最早的“新厦门人”。上世纪五十年代,我妈和村里的一些长辈开会,讨论村庄的名字要体现“群众性、集体性、时代性”。目不识丁的农民们,一致同意“村里的文化事业,要代代兴旺”。于是沿用了近400年的庄厝改名为“文兴社”。
“文兴社”这个名字显示出的追求和审美品位,谁也没想到竟是一群目不识丁的农夫村妇想出来的。
在那个教育无用论的年代里,我妈跟其他小伙伴的父母不同,很重视我们的学习成绩。在她的严格教育下,1979年,15岁的我考上了福建农林大学,成为我们村庄在恢复高考后第一个应届大学生。
40多年过去了,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:在我去大学报到前,她带着我全村挨家挨户去道别,感谢乡亲们平日对我的关心,另一方面对后生们进行劝学……那个场面非常有仪式感。
接生了近300个孩子
据我爸回忆,我妈在上世纪50年代听说了林巧稚的事迹,非常佩服她,就报名参加了公社里组织的赤脚医生培训,学会了接生。
我现在很难想像,一个农村大婶,如何学习医疗专业知识,并顺利通过专业技能操作考试。但上世纪50年代末,一直到上世纪70年代初,文兴社和潘宅两个村庄,所有的新生儿都是我妈接生的,保守估计有近300多个孩子。在那个没有电灯,缺乏酒精的年代里,她接生的手术,没有发生过一起事故。
直到上世纪70年代后期,村民们有了更好的条件,可以去医院生孩子。到了妈妈的晚年,家里还保存着一整套她接生时使用过的手术工具。闲来无事,她都会擦拭着这些工具。
跟着解放军学会普通话
我们村庄附近就是部队驻地。当年种地时,部队官兵经常来文兴社帮忙村民干农活,打扫村里的街道。
礼尚往来,我妈也经常帮助官兵们缝补衣服,家里有收成或年底杀猪时,也会给官兵们送菜送肉。
上世纪80年代,她突然想开食杂店。理由是“当兵的买管牙膏、买块肥皂,还要大老远地跑到洪山柄,非常不方便”。家里人“嘲讽”她连普通话都不会说,还想给部队提供后勤服务。
结果妈妈真的开起了村里的第一家食杂店,更厉害的是,她花几个月时间,就从解放军官兵那里学会了普通话!
在我妈妈“部队情结”的影响下,我侄子成年后也去当兵了。1998年,长江流域特大洪水时,我妈还鼓励孙子上前线抗洪抢险。
妈妈,您真是平凡又伟大!
导报记者 朱黄 整理